從千年到千年——雄安文脈的梳考與傳承

　　白洋淀風光 光明圖片/視覺中國

　　雄安新區(qū)悅容公園風光 光明圖片/視覺中國

　　雄安新區(qū)，位于太行山東麓，京津冀腹地，懷抱著華北平原上最大的水鄉(xiāng)白洋淀，可謂是物華天寶，人杰地靈，其所轄的雄縣、容城、安新3縣及周邊部分區(qū)域擁有著豐富且深厚的歷史積淀與人文蘊藏。據考古證實，早在新石器時代，這里就已經有人類活動的足跡。厚土之下還埋藏著幽燕都邑、兩漢遺存、隋唐城址、宋遼古戰(zhàn)場……從戰(zhàn)國至明清，8座古城遺址錯落層疊，貫穿起綿延不絕的歷史文脈，形塑了“千年之城”的精神內核。

　　常言道，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。厚重的歷史底蘊、遼遠的文化景深也滋養(yǎng)、孕育出璀璨絢爛的“雄安文學”。一代代的作家、詩人、學者在這里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、流傳千古的名篇佳作。

　　一

　　憶往昔，這里是賡續(xù)燕趙文脈的名城古鎮(zhèn)。

　　雄安地區(qū)自古便是邊關要塞、畿輔重地、商貿榷場和人文樞紐。農耕、游牧、漁獵文明在此地交匯互滲，燕趙、齊魯、戎狄文化在此處碰撞融合。據史料記載，春秋時期，雄安地區(qū)多地歸古燕國所轄，公元前692年，“燕桓侯徙都臨易”（唐·李泰《括地志》卷二），取瀕臨易水之意；公元前311年，燕昭王筑黃金臺以招賢納士，在郭隗、樂毅等賢臣良將輔佐下國力日益強盛；戰(zhàn)國末年，荊軻離燕入秦，臨行前在易水河畔留下“風蕭蕭兮易水寒，壯士一去兮不復還”的千古絕唱；西漢中元三年（公元前147年），匈奴降王徐盧被景帝冊封為容城侯；后周顯德六年（公元959年），周世宗柴榮北伐收復瓦橋關，在此設雄州；宋遼時期，此地為兩方對峙最前沿，乃邊界互市之榷場；元明清時期，該區(qū)域又成為拱衛(wèi)京師的畿輔之地，縣學、書院鱗次櫛比，被史書譽為“讀書有種，道義有流”的北方儒學重鎮(zhèn)……政治博弈、軍事沖突、經貿往來、民族融合，以及畿輔文化的輻射與影響，造就了當時雄安地區(qū)豐盈多元的文化景觀。

　　“一地之文脈傳承一地之學術，凝聚一地之人文，養(yǎng)護一地之精神。”（梁松濤、胡連利主編《雄安文脈叢書》）從地理位置上看，雄安處于古燕、趙兩國交界地帶。戰(zhàn)國中期，趙武靈王“胡服騎射”，滅中山國，得安新地，奠定了雄安地區(qū)“燕南趙北”的基本格局。因而，雄安文脈當屬燕趙文化之范疇，其所催生的古典文學也自然體現出鮮明的“燕趙風骨”與“北學”風范?！秴问洗呵铩酚性?，此地“歌謠好悲”；《圖經》曾載：“燕趙風土多寒士，輕生而尚義，有荊軻之遺風”；司馬遷在《史記·貨殖列傳》中將其特征概括為“悲歌慷慨”“任俠尚氣”；韓愈《送董邵南游河北序》開篇即稱：“燕趙古稱多感慨悲歌之士”；韋應物有詩贊曰：“禮樂儒家子，英豪燕趙風”；蘇軾亦多感慨：“幽燕之地，自古號多豪杰，名于國史者往往而是”；孫承澤在《天府廣記》中寫下：“自古言勇俠者皆推幽并”；曾國藩于《勸學篇示直隸士子》中寫道：“前史稱燕趙慷慨悲歌，敢于急人之難，蓋有豪俠之風”；梁啟超在《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》中更是總結道：“北地苦寒磽瘠，謀生不易……故其學術思想常務實際，切人事，貴力行，重經驗，而修身齊家治國利群之道術，最發(fā)達焉?！币詡b義精神為核心的“燕趙風骨”經過歷代文人、學者的想象、記載與傳承，成為雄安文脈重要的思想基因和審美標識。

　　雄縣（戰(zhàn)國時為燕國易邑，秦置易縣，唐改置歸義縣，后周時設雄州，明洪武時改稱雄縣）“角峙雙雄、帶環(huán)諸水、近則京師之咽喉，遠則東南之門戶”，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。因此，邊塞戰(zhàn)事、關隘景致、歷史人物等成為古代文人創(chuàng)作的主要取材來源。僅以《保定古代文學作品選·詩歌卷》為參考，其中收錄有關雄縣的風物吟詠詩歌就達數十首，且多為懷古、詠史、思鄉(xiāng)之作，基調沉郁頓挫，情感渾厚雋永，意境深邃遼遠，充滿了歷史滄桑之感。例如，北宋文豪歐陽修的《奉使契丹初至雄州》通過對古關、衰柳、寒鴉等蒼涼蕭瑟景物的描寫，來寄托漫漫旅途中生發(fā)的無限感慨與悵惘；元代詩人李源道的《燕中懷古》以借古喻今的方式，通過對荊軻、郭隗等燕國名士重臣的緬懷，抒發(fā)出“戰(zhàn)國山川秋氣壯，中原豪杰曉星稀”的憂思與嘆息；清朝學者邊連寶的4首《雄州懷古》亦是撫今思古的抒情之作，詩歌生動描摹了宋遼古戰(zhàn)場遺跡，表達出對歷史的深刻反思以及對英雄豪杰的深情禮贊。

　　與“落日蕭條薊城北，黃沙白草任風吹”的雄州邊關景象不同，安新一帶因擁有絕大部分的白洋淀水域，而呈現出一派“湖光如鏡雨如酥，柳色沼沼入大沽”的“水淀風光”。據學者考證，有關白洋淀的記錄始見于西晉文學家左思的《三都賦·魏都賦》，文中所言的“掘鯉之淀，蓋節(jié)之淵”即是對它的概括。由于安新地區(qū)河網密布、水草豐茂、物產充盈，因而古代涉及安新風物的詩作多以湖光山色、花鳥魚蟲為吟詠對象，總體上呈現出格調清新淡雅、筆觸柔美溫婉、色彩明麗鮮亮的藝術特質。代表性詩句有“十里訪湖花隱洲，游人港里戲蘭舟”（明·王咼《蓮花淀》）、“平土盡浮河面水，寒煙長帶隴頭沙”（明·楊選《巡視新安題詩》）、“浮萍蘸綠水拖藍，蟹舍漁莊見兩三”（清·蔣熊昌《趙北口即事》）、“汀鳧沙鷺散作群，九十九淀同一云”（清·翁方綱《趙北口》）等。這些詩作與“安新八景”（靜修書院、臺城晚照、妃子妝臺、聰寺曉鐘、明昌鵝樓、西淀風荷、東堤煙柳、鴨圈印月）相映成趣，相得益彰，充分反映了文人墨客寄情山水的志趣與雅興。

　　雖然雄安二字分別取自雄縣之“雄”與安新之“安”，但若論歷史的長度和文化的厚度，容城可謂無出其右。據考古發(fā)現，容城一帶存有諸多古代遺址，如著名的上坡遺址、南陽遺址、燕長城遺址、城子遺址、陳楊莊宋代城堡遺址等。古有荊軻大義凜然、慷慨赴難，近有蓮池書院春風化雨、教學相長，在悠遠深厚的燕趙文化浸潤與熏陶下，容城歷史上涌現許多仁人志士、名賢大儒。其中，素有“容城三賢”之稱的元代學者劉因、明朝諫臣楊繼盛、清初大儒孫奇逢最為后世推崇與景仰。劉因天資聰穎、飽讀詩書，受家學影響，對孔孟之道情有獨鐘，少時作“鴻鵠凌云志，燕雀安能知”詩句以明其志，他一生著作頗豐，文學方面有《靜修集》傳世，收入各體詩詞八百余首，冠絕元初詩壇。楊繼盛自幼勤奮好學，雖家境貧寒卻終不改其志，嘉靖年間以科舉入仕途，官至兵部員外郎，其為人疾惡如仇、不畏權貴，因冒死彈劾奸相嚴嵩而被譽為“明代第一直臣”，且一生坦蕩忠愍，正應其所題聯語“鐵肩擔道義，辣手著文章”之義。孫奇逢生于官宦世家，常“與圣人相期勉”，觀其一生，前期以膽識才略著稱，晚年以治學立說聞名，處亂世而獨善其身，道學問則身體力行，一番苦心孤詣、言傳身教，終成開宗立派的儒學大家，后世贊曰：“始于豪杰，終以圣賢。”

　　從易水河畔的慷慨悲歌，到“容城三賢”的經世致用；從宋遼古戰(zhàn)場上的鼓角爭鳴，到書院內的瑯瑯誦讀聲，雄安文脈在古樸、滄桑的燕趙大地上綿延不斷、薪火相傳，從而造就了雄安古典文藝遒勁蒼郁、溫柔敦厚、低調雅正的人文底蘊和美學品格。

　　二

　　抬望眼，這里是見證崢嶸歲月的革命老區(qū)。

　　1937年7月7日，盧溝橋事變爆發(fā)，標志著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的全面爆發(fā)，全民族抗戰(zhàn)由此開始。中國共產黨在河北先后建立了晉察冀、晉冀魯豫等抗日革命根據地。雄安三縣同屬晉察冀邊區(qū)行政委員會組建的冀中根據地，在波瀾壯闊的中國革命史上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。冀中根據地處在抗日戰(zhàn)爭最前線，四面環(huán)敵，戰(zhàn)事頻繁，而雄安一帶的冀中軍區(qū)十分區(qū)由于距離日寇重兵把守的北平、天津、保定都很近，因此戰(zhàn)斗形勢尤為殘酷和復雜。然而，面對來犯之敵，雄安軍民卻表現出異常堅定的革命意志和愛國精神，他們充分利用當地的自然條件，開展形式多樣的游擊斗爭。

　　抗戰(zhàn)期間，在葦壕縱橫、湖泊相連的白洋淀上，有一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水上游擊隊——雁翎隊，神出鬼沒、聲東擊西，長期與日本侵略者周旋作戰(zhàn)。他們喬裝打扮，端崗樓，拔據點，除漢奸，伏擊偽軍過往船只，截斷日寇水上運輸線，有效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，為我軍主力部隊解放安新城作出重要貢獻。雄縣米家務鎮(zhèn)是當時冀中十分區(qū)司令部所在地。面對敵寇日益殘酷的“掃蕩”與“清鄉(xiāng)”行動，為了在平原游擊戰(zhàn)中保存有生力量，冀中民眾在劉秉彥、曠伏兆等人的領導下，利用地道開展村落戰(zhàn)、麻雀戰(zhàn)和地雷戰(zhàn)。這些新戰(zhàn)術的創(chuàng)制與運用，不僅極大鼓舞了當地軍民的戰(zhàn)斗士氣，同時也成為我軍戰(zhàn)爭史上的經典案例。

　　雄安人民不屈不撓的革命斗爭生活，無數先烈英勇無畏的抗戰(zhàn)精神，也激發(fā)了眾多革命作家高漲的創(chuàng)作激情和動力。他們紛紛以雁翎隊、地道戰(zhàn)等真實戰(zhàn)斗為故事背景，以冀中抗戰(zhàn)中涌現的英雄形象為人物原型，創(chuàng)作出一系列驚天地、泣鬼神的民族新史詩——《白洋淀紀事》《紅旗譜》《平原烈火》《小兵張嘎》《新兒女英雄傳》等一大批膾炙人口的紅色經典，充分彰顯出燕趙兒女“捐軀赴國難，視死忽如歸”的革命現實主義情懷與革命浪漫主義精神，成為河北乃至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濃墨重彩的篇章。

　　著名作家、“荷花淀”文學流派創(chuàng)始人孫犁可以說是雄安紅色文學創(chuàng)作的執(zhí)牛耳者，他以“大味必淡，大道低回”的美學風格獨步文壇。1943年5月，《晉察冀日報》發(fā)表其短篇小說《第一個洞》。據學者考證，該小說是目前所知我國第一篇以文學形式表現抗戰(zhàn)時期地道戰(zhàn)的作品（段華《孫犁年譜》）；1945年5月，其代表作《荷花淀》刊載于《解放日報》，小說一經發(fā)表便在延安文藝界產生轟動效應。孫犁晚年在《關于〈荷花淀〉的寫作》一文中回憶道：“從冀中平原來的同志，曾向我講了兩個戰(zhàn)斗故事：一個是關于地道的，一個是關于水淀的。前者，我寫成了一篇《第一個洞》，后者就是《荷花淀》?！睍r任《解放日報》副刊編輯的方紀曾回憶，當時大家都把孫犁的小說“看成一個將要產生好作品的信號”。以此為標志，孫犁隨即迎來了早期創(chuàng)作的一個“井噴期”，《白洋淀邊的一次小斗爭》《村落戰(zhàn)》《麥收》《蘆花蕩》等一系列以白洋淀一帶人、事、景、物為原型或背景的文學作品如雨后春筍般層出不窮，生動展現了冀中人民質樸堅忍的優(yōu)良品格和昂揚向上的精神氣質。而頗具辨識度和感染力的創(chuàng)作風格也一舉奠定了他在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。

　　新中國成立之初，從戰(zhàn)火硝煙中走來的新銳作家們，自覺秉承根據地與解放區(qū)文學的現實主義創(chuàng)作傳統(tǒng)，在革命歷史題材創(chuàng)作領域走在全國文壇前列。徐光耀無疑是這批紅色革命作家中的佼佼者。他出生于雄縣段崗村，13歲便參加八路軍，抗日戰(zhàn)爭與解放戰(zhàn)爭期間，長期跟隨部隊生活、戰(zhàn)斗在冀中大地上。這一地域背景和成長經歷，為其日后的文學創(chuàng)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和靈感。徐光耀的成名作《平原烈火》是新中國成立之初出版的第一部以抗戰(zhàn)為題材的長篇小說。該作品以1942年日寇在華北發(fā)動“五一大掃蕩”為背景，生動描寫了冀中平原上一支游擊隊在黨的領導下，通過艱苦卓絕的斗爭，由失敗走向勝利的戰(zhàn)斗歷程；在另一部家喻戶曉的小說《小兵張嘎》中，他因成功塑造了一位頑皮可愛、俠義智慧的白洋淀小英雄形象，而被文壇親切地稱作“嘎子之父”。這兩部作品也被譽為雄安當代文學的“雙子星座”。

　　梁斌的《紅旗譜》是以白洋淀為主要地理背景，講述冀中平原上農民斗爭生活的史詩性作品。小說中提到的一些地名雖為虛構，但其原型和靈感卻來源于白洋淀及其周邊的鄉(xiāng)村。在創(chuàng)作《紅旗譜》時，梁斌曾多次深入白洋淀地區(qū)，廣泛搜集創(chuàng)作素材。他拜訪了參加高蠡暴動、二師學潮的老同志，了解到當地農民革命斗爭的歷史。小說中的朱老忠、嚴志和等人物形象，以及他們與地主馮蘭池的斗爭故事，都與梁斌在白洋淀地區(qū)的所見所聞密不可分。此外，《紅旗譜》還彰顯出濃郁的白洋淀地域色彩。小說中寫到的自然風光、風土人情、俗言俚語等都充分體現出作者對當地文化的深刻理解和由衷熱愛。這些民間元素的巧妙融入也使得小說在敘事語言上更加生動、鮮活，形成了鮮明的民族風格，更好地展現出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革命斗爭的偉大歷程。

　　而在農村生活題材創(chuàng)作方面，由劉紹棠、從維熙、韓映山、房樹民、冉淮舟等人組成的“荷花淀派”成果最為豐碩。他們有意識地學習和借鑒孫犁先生樸素、明麗、清新、柔美的藝術風格，著力表現白洋淀地區(qū)的人事風物，以飽滿的創(chuàng)作熱情擁抱新生活，歌頌新風尚，張揚人情美、人性美，生動再現了雄安一帶鄉(xiāng)村生活的巨大變革和農民精神面貌的深刻變化?！肚嘀G葉》《大青騾子》《七月雨》《水鄉(xiāng)散記》《作畫》《瓜園》等作品中均呈現出靈動、溫潤的“詩情畫意之美”。20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期，芒克、根子、多多、方含、林莽等一批來自北京的知青被分配到白洋淀地區(qū)插隊下鄉(xiāng)。他們自發(fā)地組織詩社，開展民間詩歌創(chuàng)作，逐漸形成了頗具規(guī)模和影響的“白洋淀詩群”。在創(chuàng)作上，這些青年詩人以淀邊風物為意象，融合現代詩學理念，為新時期美學原則的形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。

　　總體而言，與雄安相關的現當代文學創(chuàng)作，肇始于憂患、生長于戰(zhàn)亂、臻熟于十七年時期，伴隨著20世紀中國社會的歷史進程，同步完成了審美范式的現代化過渡與轉型。不同時期的作家群體，以充滿創(chuàng)造性與想象力的創(chuàng)作實踐，持續(xù)開掘著雄安文脈的精神內涵，使得古樸、綿長的燕趙文化獲得全新的演繹。

　　三

　　看今朝，這里是肩負時代使命的“未來之城”。

　　2024年是京津冀協(xié)同發(fā)展上升為國家戰(zhàn)略十周年，同時也是雄安新區(qū)建設發(fā)展的第7個年頭。自2017年4月雄安新區(qū)設立以來，從“一張白紙”到“塔吊林立”，從“規(guī)劃先行”到“雛形初顯”，從“規(guī)劃建設階段”到“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和大規(guī)模開發(fā)建設同步推進階段”，雄安這座承載著“千年大計，國家大事”的未來新城，正在廣袤的冀中平原上拔節(jié)生長。

　　正所謂，無文化傳承，則無雄安未來?！逗颖毙郯残聟^(qū)規(guī)劃綱要》特別強調，新區(qū)建設要“堅持保護弘揚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，延續(xù)歷史文脈”。因此，進一步加強地域歷史文化的研究和保護就顯得尤為關鍵和緊迫。近年來，河北乃至全國各領域的專家、學者在整理文獻資料、實地探訪調查、記錄瀕危工藝、出版相關方志、推進考古發(fā)現、強化學術研究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，并取得豐碩成果。

　　2018年10月，王強、熊燁、梁松濤主編的《雄安歷代著作集成》（全147冊）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。該叢書搜集了雄安新區(qū)三縣及其周邊區(qū)域歷代文人學者的著作版本，不僅廣涉經、史、子、集四部，還包括近現代學術專著、日記行記、普及讀物、戲劇圖譜等，充分彰顯出雄安的歷史底蘊，深入挖掘了雄安的文化遺產。2020年1月，河北大學出版社推出了由梁松濤、胡連利主編的《雄安文脈叢書》（全240冊）。該書囊括了雄安新區(qū)自漢代至清初40余位學人的130余種著述，全面展現了雄安文脈的歷史風貌。

　　“文化積淀最直接的反映就是文藝創(chuàng)作?！闭\如河北省社科院文學所所長鄭恩兵所言，雄安地區(qū)歷史深厚、文脈悠長，而“未來之城”的規(guī)劃建設，又勢必成為孕育時代新人與時代新史詩的一方沃土。伴隨著雄安新區(qū)逐步由藍圖變?yōu)楝F實，一幅幅以歷史文化傳承、建設現場追蹤、未來發(fā)展憧憬為表現對象的新時代雄安文藝畫卷正在徐徐展開。

　　新區(qū)設立以來，雄安三縣的廣大基層創(chuàng)作者與文藝愛好者主動投身新區(qū)主題創(chuàng)作。他們中，既有野橋中學的教師，也有安國二中的學生；既有東海鋼鐵集團的技工，也有劉李莊村衛(wèi)生所的醫(yī)生；既有容城縣文明辦的公務員，也有雄安新區(qū)的建設者……他們以飽滿的熱情、生動的筆墨、樸實的文字，創(chuàng)作出一大批反映雄安新區(qū)歷史人文和民俗風貌的優(yōu)秀作品。據統(tǒng)計，7年間雄安基層作者創(chuàng)作完成的各類文藝作品已經數以萬計。

　　在雄安新區(qū)的火熱建設中，關仁山、李春雷等河北作家主動請纓，深入生產生活一線，收集材料、展開創(chuàng)作。經過多年精心打磨，關仁山的三卷本百萬余言的《白洋淀上》作為中國作協(xié)“新時代山鄉(xiāng)巨變創(chuàng)作計劃”首部文學作品推出。小說以2017年至2022年白洋淀新區(qū)成立和鄉(xiāng)村振興為背景，全景式描繪了新時代雄安人民的生活場景和精神風貌。李春雷赴容城縣北河照村長期駐點，投身雄安新區(qū)生活與建設現場，聆聽百姓心聲。他與黃軍峰、張梅英、史克己合著的《魅力雄安叢書》，以圖文并茂的形式，多維度、立體化介紹了新區(qū)的歷史地理和文脈淵源。

　　作為舉世矚目的重大建設工程，雄安新區(qū)也吸引了全國各地知名作家的廣泛關注。他們紛紛拿起手中之筆，投身雄安書寫。徐劍的《去雄安吧，那塊土地屬于年輕人》、張子影的《另一種戰(zhàn)場》、紀紅建的《平凡與奇跡》、李玉梅的《春染千年秀林》、徐錦庚的《拔節(jié)生長的雄安》、陳啟文的《白洋淀的春天》、霍俊明的《雄安記》、王久辛的《巨荷上的白洋淀》、沈俊峰的《雄安春早》、張映勤的《白洋淀，青葦綠水哺雄安》等，皆是這方面的上乘之作。

　　文脈是一座城市的靈魂。舉凡知名的大城市，都有其獨特的人文底蘊和精神氣質。例如，我們提到巴黎，會想到浪漫；提到羅馬，會想到古典；提到北京，會想到莊嚴；提到上海，會想到開放……那么，對雄安新區(qū)而言，它的文化關鍵詞是什么？這無疑是一個值得當前文壇和學界認真思考的重要命題。挖掘和建構一座城市的文化內核，作家、學者需要以辯證的眼光看待“城市”與“文化”之間的互動關系。一方面，城市作為文化孕育的空間場域，其本身就是文藝創(chuàng)作和美學實踐的靈感來源；另一方面，文化作為城市的重要載體，又潛移默化地引導著人們的認知和行為，展示并塑造著城市的形象。

　　現如今，雄安新區(qū)正處于建設發(fā)展的歷史進程中，它不僅承載著豐富的歷史底蘊和厚重的人文積淀，也孕育著未來城市文化的新氣質、新內涵、新風尚。作家、學者只有將歷史和文化要素有機融入現代城市的想象與建構，并通過“城中之人”去挖掘“城市之心”，才能更加立體、生動、準確地捕捉到這座“未來之城”的人文精神和審美品格。

　　千年大計重于千鈞，賡續(xù)文脈夯基固本。從千年到千年，雄安承載著燕趙大地上孕育的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、黨和人民浴血奮戰(zhàn)中淬煉的紅色革命文化以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歷史進程中創(chuàng)造的社會主義先進文化。目前，在廣袤的冀中平原上，有數以萬計的建設者正在揮灑汗水，每天都有道路在鋪設延伸，每天都有新的發(fā)展和變化。一方城、兩軸線、五組團、十景苑、百花田、千年林、萬頃波……一座充滿生機的現代之城正在加速奔向未來。承前啟后，守正創(chuàng)新。歷史托起雄安，雄安將新的歷史寫入未來。

　　（作者：趙振杰，系河北文學館館藏研究員、副書記）